国画中的笔墨计量与成空原理

倪瓒

 

元代画家倪瓒在《答张藻仲书》中以“仆之所谓画者，不过逸笔草草，不求形似，聊以自娱耳。”一言道破国画不求形似而求谢神的特点以及画家追求精神解放的境界，其中“逸笔”值得注意，此处“草草”并非敷衍之意，而是国画笔墨计量要求笔简意繁，做到笔墨简而逸，而非繁而无趣。笔墨计量，即是要求笔墨简而精，并最终达到逸品。逸品亦称“逸格”，为中国古典美学用语。唐人皎然在论诗体时分为五格，把“逸”置于第二，后朱景玄在《唐朝名画录》中逸品论画。

 

 

黄休復在《益州名画录》

 

至宋初，黄休復在《益州名画录》中进一步把“逸格”写到“神”、“妙”、“能”诸格之上，认为书画中“逸格”最高 。其中“能”、“妙”、“神”、“逸”皆是笔墨计量的要求。“能”要求笔墨能够准确的反应物象；“妙”要求技法纯熟而笔墨精妙，在计量上提出精之要求；“神”要求笔墨在精妙做到以形写神；而至于“逸”则最高，要求“拙规矩于方圆，鄙精研于彩绘，笔简形具，得之自然，莫可楷模，出于意表”。可见笔墨计量在于达“逸”，以精简笔墨写物而神思畅于物外。

 

 

汤胜天《損之又損玉精神》

成空原理是就国画空间处理而言的，是与笔墨计量相互辅助并具有共同追求的概念。清人笪重光有言：“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观；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有笔墨处，则当求计量，求法度；而在无笔墨的虚空处，则是逸的最终追求，所成之空是神理、妙境的存在之处，是“大象无形”而空中有万境。这正是无画的空白处，这里所说的空白即虚无，正合老子的“道”之理。老子认为，“道”恍恍惚惚似有若无，不可指，不可名，不可状，但在深远暗味之中又有物，有象。“道”是无状之状，无物之象，迎之不见其前，随之不见其后，视之不见，故被老子称之为无形之“大象”。成空原理的实践即是画面上之 “空白”，在画面布局中使用以虚衬实，虚实结合的手法鲜明地突出笔墨计量，也造就空之无限，是极简的艺术语言。画家可视空为云海、江湖、苍穹甚至是无限辽阔的宇宙空间，自由驰骋，立于无中生有的至高境界。装裱机如夏圭的《寒江独钓》，即是笔墨计量与画面成空的完美结合，笔墨极简，只有一位老者于渔船之上，雁队飞于纸上，后而满纸不作笔墨。无墨空处，满纸皆为水天，满纸皆为秋气，天高云淡之飒爽，望断飞雁之妙境全然尽现。